【盾铁】你给我的一幅画

史蒂夫的推特账户是托尼帮他注册的。那时候他弄沉了三艘航母,人还在医院养伤,前后接待了许多来探望的朋友,托尼是最后一个。钢铁侠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直接从大门走进来,似乎那对他来说过于低调了。但或许是还对病人有些许的尊重,他没有砸碎窗户闯进来,而是拉开了窗户,坐在史蒂夫病房的窗台上。

“我觉得复仇者计划应该重启。”托尼被铁甲包裹的双腿不老实地晃动着,他上半身的战甲被折叠起来,露出里面随意的穿着。与此同时他右手在一部手机上点来点去,像是在浏览信息。总之就是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但史蒂夫知道这是件大事,而且将是神盾局倒塌之后必然的发展:“我正准备出院之后去找你讨论这事。”

“那就这么定了。回头你们可以搬进大厦去,我会把地址照片以及详细的房间分配表发给……”他顿了顿,“我才发现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对了,你现在学会用手机了对吧。”

“它在你旁边的桌子上。”史蒂夫说,“但事实上我现在还不打算搬进去。”

“噢,好吧,这可有点尴尬。”托尼耸耸肩膀,似乎以为这种语言可以掩饰住他眼神中的失落,但那被史蒂夫捕捉到了。

然后托尼又说:“你知道吗,你应该有一个推特账户。所有人都有。”

“你可以帮我注册一个。”事实上史蒂夫并没有想拥有一个推特账户,他只是顺着托尼的话题往下说,如果这样可以缓解尴尬的话。

 

后来托尼没有试图再提起希望史蒂夫搬进大厦的事,因为基本没必要。不管是否住在一起,复仇者总是可以集结的,反正离得又不远。所以托尼也没试图去问史蒂夫为什么不愿意搬进去,史蒂夫也不打算主动透露,因为那原因有点傻。

史蒂夫不是不喜欢热闹,但是和这个时代的人们在一起并不能真正缓解他的寂寞。他心里有很顽固的一小部分还在抗拒些什么,坚硬得就像北极的冰川。

 

奥创事件过后史蒂夫就更没有理由搬进那栋大厦去了,他和新队友们在新基地的生活条件也非常不错。即使现在不再是复仇者的一员,托尼还是为他们把一切都弄得很妥当,把最好最精致的东西留给他们用。史蒂夫对此心存感激。但在托尼留给他的诸多事物中史蒂夫最喜欢的反而是那个推特账号,即使他曾经并不真的想要一个推特,他只是为了缓解尴尬。

托尼给他起了个很有趣的网名,叫做“翅膀头”,头像则中规中矩地选了一张复仇者的标志图。至于他为他添加的那些关注,有些是知名的政客,有些是大牌的新闻媒体,还有一些专门发布美女照片的娱乐账户。曾经史蒂夫无意间刷出了一张把托尼的脸PS到长腿女郎头上的照片,他觉得这很不错,想要发给托尼看看,却发现托尼其实并没有推特。也许是他觉得这东西已经落伍了,他永远要比别人快上一大步。

 

但史蒂夫也并不慢,即使他的起点比大多数人晚了七十年。时间从他身上剥夺很多东西,但又给予他一些新的。他发现自己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很快,而且有些新事物很合他的口味。比如,自从学会了板绘之后他发现这也是个不错的休闲方式。闲暇时间他会为所有的队友画一些肖像,但当然不会在画中透露出任何的内部信息,包括他们的基地里面长什么样子。因此他画的很多都是大头肖像画。学会了打标签之后也有很多人顺着标签找到他这里来,现在他拥有很多粉丝,都是等着看画的。史蒂夫很受欢迎,他的作品被称作是“有神韵的”,但似乎没人知道这就是真正的美国队长画出来的,再加上当时托尼故意把史蒂夫信息中的“性别”一栏填为“女”,很多粉丝以为这是一位情感细腻的女画家,在表达自己对英雄的热爱。史蒂夫当然知道怎么更改这个设置,只是他不想改。有时候他也觉得托尼的恶作剧和他们之间的小玩笑其实很有趣。

 

史蒂夫第一次在推特上与网友“铁壳头”对话的时候,下意识地认为对方是托尼(这个用户名太显眼了,一看就是他啊),并且托尼在戏弄他。而直到那时史蒂夫才发现,其实他有很久没见到托尼了。史蒂夫翻阅自己的推特相册,他画过许多人,几乎全部已经公开身份的复仇者他都画过,唯独画过没有托尼和他自己。他不喜欢画自己,而托尼,大概就是因为他们确实很久没有相见了。

 

“嘿姑娘,”铁壳头写道,“你为什么不尝试画一下钢铁侠呢。”

这是他的第一条留言,险些被淹没在众多向史蒂夫作品表白的粉丝留言中。史蒂夫当然早就关掉了推特提醒,否则他的手机会一天到晚响个不停。但铁壳头发表这条留言的那天有些特殊。那天史蒂夫刚从战场回来,深夜一个人躺在床上,疲惫至极却还是无法入眠。那次他们获得了胜利,但在刚刚到达战场的时候他在墙上看到一个关于自己的涂鸦。他不得不承认,如果是为了讽刺的话那么那涂鸦相当栩栩如生。他头盔上的小翅膀看上去像一个跳梁小丑的,旁边写着大大的“法西斯”几个字母。于是他把头盔直接扔回战机里去,头部裸露在外进行作战。史蒂夫当然不会让这小小的阻挠打击到自己。如果不能良好地控制情绪,如果将私人情感置于世界的重量之上,那么他就配不上英雄二字。只是现在是深夜里,只有他一个人在床上躺着,没有美国队长,只有史蒂夫罗杰斯,这种时候与泛滥起来的坏情绪作战就十分困难,甚至困难过真正的战斗。

史蒂夫觉得自己需要一些支持,于是他打开了他的推特。在那些画作的评论区他总能看到很多鼓舞人心的话语,看到很多在这个时代依然相信英雄的人。他相信这是主流,并且相信他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

然后他看到了这位“铁壳头”,这个用户名瞬间就吸引了史蒂夫的注意力。如果托尼是想以匿名的身份偷偷开个玩笑的话他就太失败了,因为这真的一看就是他。顺着这个名字史蒂夫想起了托尼的面甲,也许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他可以敲敲那儿,并且直接称呼托尼为铁壳头,这样他就会发现自己那点小把戏根本就骗不到谁。

 

但是史蒂夫不想等到那时候,他想现在就和托尼说说话。于是他打开了私信功能。

 

12-1601:22

别挑逗我,史塔克。(Don’t tease me, Stark.)

 

史蒂夫打了这么一句话,但是在还没发出去的时候他反而先收到了铁壳头的消息。

 

12-1601:22

我很喜欢你的画。真的很喜欢。

 

史蒂夫挑起眉毛,这听上去好像不太像托尼。他们认识三年了,托尼从未称赞过他的什么东西,似乎表达自己对别人的认可对于托尼来说是件极其困难的事。冷静下来想想,史蒂夫觉得也许这位铁壳头只是因为喜欢翅膀头的作品,所以起了一个和翅膀头看起来极其对应的用户名。或者他是托尼的粉丝,起了一个听上去像托尼的用户名。总之他不是托尼本人的概率还是很大的。于是史蒂夫点进了铁壳头的主页,和他的相册。从铁壳头发布的照片来看,他大概只是一位极其普通的纽约市民,喜欢给自己种的花花草草拍些照片以记录他们的生长过程,还喜欢往家门口放个盛满了食物的盆来救济流浪猫。总之这一切太过平凡了,他不是托尼。于是史蒂夫把那句已经打上去的话删掉,换成了:

 

12-1601:25

谢谢你。

 

他承认自己有点失落。

 

但是铁壳头显得很兴奋。

12-1601:25

啊!你竟然回复我了,你真是个贴心的好人:)

 

史蒂夫无奈地笑了,这听上去一副迷弟的样子更不可能是托尼了。

 

12-1601:26

你的用户名很有意思。

12-1601:26

这个吗?是受到了你用户名的启迪:)

12-1601:26

这个名字很可爱,你可以试着一直保留它。

12-1601:28

你有一段时间没有更新作品了,最近很忙吗?

12-1601:28

是的。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

12-1601:28

啊,我相信一切都会好的。天塌下来也会有你画里的那些人给我们顶着。我先去睡了,晚安,祝你生活愉快。

 

凌晨一点二十八分去睡觉,依然不是托尼的习惯,他要比这更晚。反正种种迹象看来这确实不是托尼,于是史蒂夫也关掉了手机。也许“铁壳头”的那个“壳”指的是贝壳,或者那位推主给流浪猫们送上的猫罐头的外壳,诸如此类的,可以有很多壳不是吗?史蒂夫就这个想了一会儿,他的注意力被转移到这个很轻松的问题上来,继而也很快就入睡了。入睡之前他想的最后一件事是:那位铁壳头推主真的很喜欢猫咪,他几乎是在自己家里摆了一个猫咪后院。

 

 

史蒂夫并没有忘记铁壳头的愿望。事实上那是很多人的愿望。复仇者团队中除去那些未公开身份的人,就属美国队长和钢铁侠人气比较高。在史蒂夫画第一张浩克的时候就有人表示希望看到他笔下的他们会是什么样子了。只不过史蒂夫还是决定不画自己。以前他也尝试过画托尼,但每次画到眼睛就发现那里实在太难把控,他总也画不好。

于是这次他偷了个懒。他确实画了个钢铁侠,只不过面甲是合上的,因此就可以避开托尼的五官这一大挑战了。在翻阅着托尼的照片来寻找上色灵感的时候史蒂夫突然觉得这战甲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看,金属的光泽会给本来很土的金色和红色加分很多。他在板绘的过程中极力突出了这一点,最后得到了很好的反响。钢铁侠的图是他所有图片中被点赞得最多的一个,印证了托尼的超高人气。

托尼大概会看到这副作品,并且知道这是出自谁之手,因为翅膀头这个ID就是他注册的。当然也有可能大忙人史塔克先生早就不记得自己曾经心血来潮给别人起了这么个网名,也不一定有闲工夫上推特看这些热门图片。他最近好像格外忙碌,据史蒂夫所知,还是在忙索科威亚的事。

 

不过铁壳头作为一个尽心尽力关注着史蒂夫的小粉丝,在第一时间看见了这张图。

 

12-1921:03

没想到你真的画了钢铁侠,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12-1921:03

希望你喜欢:)

史蒂夫学着铁壳头的习惯,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12-1921:03

这是传说中的波普风格吗?

12-1921:04

不,事实上这没有什么风格,就是我自己的风格而已。

12-1921:04

好吧,我确实完全不懂艺术,只是单纯喜欢你的作品。说起来,现在复仇者当中你好像就剩美国队长还没画过了。你有考虑画他吗?或者画一个所有人一起出镜的?

12-1921:04

他比较难画,我驾驭不了。所以大概是不会画他的。

史蒂夫撒了个谎。

12-1921:05

这样啊,可是我觉得他没有很难画,当然我不够专业啦。如果你觉得很难画大概是因为这是你比较喜欢的人物吧,人们总说越喜欢越觉得自己表达不出真正的情感。

 

史蒂夫对着这番留言愣了愣,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唯一觉得难画的是托尼。

 

12-1921:07

是这样吗?美国队长是你最喜欢的超级英雄?我是从你的用户名看出来的。翅膀头,听上去很像他。他也是我最喜欢的。当然所有人都爱他啦,金发大胸的甜心,你这种有才的姑娘就吃这一套。

12-1921:08

噢……我大概要向你坦白一件事。其实我是男的,推特简介是骗你的。

12-1921:08

哇哦,为什么要向我坦白呢?

12-1921:08

大概因为我们是朋友?

12-1921:09

天啦,和你这样的大触做朋友,我好开心。那如果我们是朋友的话,我能再提个过分的要求吗?我实在很想看到你画史蒂夫和托尼在一起,你知道的,就是美国队长和钢铁侠在一起。我喜欢他们俩在一起。

 

史蒂夫大概能想象到网络那头的铁壳头小心翼翼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拒绝,于是无奈地打上一行字。

12-1921:10

好吧,我会努力尝试的。但我不保证会好看。

12-1921:10

今天简直是我的幸运日!你人太好啦!我要喂猫去了,今天这么幸运,也许我还能多碰上几只猫!

 

看着铁壳头打出来的那个“一起(Together)”,史蒂夫突然想起之前他对托尼说的话。虽然和上一次想起托尼仅仅间隔了几天,但他突然觉得这种想念在此时加深了一些。也许是这些天看了许多托尼的图片的缘故,史蒂夫突然很想见到他。铁壳头下线之后史蒂夫拿起外套出了门,骑上他的摩托。新基地和复仇者大厦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与其做这些无谓的想念不如立刻就去找老朋友叙个旧。

老朋友,史蒂夫想了想,其实他和托尼认识彼此还不到四年。对于一个年近百岁的“老头子”来说这点时间大概不算长,至少不如史蒂夫认识从前的那些战友的时间那样长。但是时间不是衡量这一切的标准,真正看着时间流过和快速跳过一段时间也不是一样的概念。随着时间沉淀的感情固然深厚,但因突发事件而带来的感情也别有一番滋味。仔细想想他们之间的接触并不很多,不像史蒂夫人生前些年的那些老友,一直在一起出生入死。他们总有很多自己的事要做,可以说聚少离多,以至于刚才史蒂夫都为此感到惊讶:其实他和托尼也认识彼此快四年了。

托尼是史蒂夫人生中很特殊的一个人,毋庸置疑。他是史蒂夫看错了的人,这事不经常发生。其实史蒂夫总为三年前他对托尼说的那句“你根本没有牺牲精神”感到抱歉,因为他质疑了托尼英雄的身份和高贵的品格。但是男人之间大概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史蒂夫至今也没得到机会对托尼说抱歉,然而他用实际行动补救了这一点。当其他人在为奥创而质疑托尼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一次犯错了,于是他说:“我们一起”。

 

他知道托尼感受到了他无声的信任,但托尼是否能感受到这也是一句迟来的道歉,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言语上的道歉永远不如实际行动更有说服力。如果可以的话,史蒂夫想,他以后再也不想与托尼争吵了。

 

然而很不巧,托尼不在他的大厦里,事实上好像只有星期五在。史蒂夫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复仇者大厦顶端灯火通明,那是他们原来经常聊天聚会和托尼做实验的地方。只是四倍视力能让他看清的是,那亮堂堂的窗户后面并没有人影,只是灯亮着而已。奥创事件过后所有人都去了新基地,这栋楼其实只有托尼一个人住。

他大概很孤独。史蒂夫想。他有点想留在这儿,等托尼回来,然后他们可以坐在天台上打开两瓶好酒,一边畅饮一边聊到天明。但是明天早上他还有一个训练任务,所以他还是走了。

 

 

后来史蒂夫后悔自己那天走了,没有见到托尼。因为再见到的时候,一切都剑拔弩张。

“我真想一拳打在你的大白牙上。”托尼说,双手插兜,眼神里写满挑衅与失望。他似乎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史蒂夫没有说话,只是把头转向另一侧不再去看对方的眼睛。他就维持着那个姿势坐了一会儿,直到听见托尼离去的声音。然后他动了动有点麻木的身体,也起身离开他们谈判(如果能称之为“谈判”的话)的那间玻璃房,骑上他的摩托。四月下旬的空气已经没有特别寒冷,然而史蒂夫蓦地想起他十二月的骑行。那时寒风刮得他脸生疼,他决定以后不要再和托尼吵架。

 

史蒂夫依然回到了新基地,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里呆多久。也许很快他就不得不面对“战略转移”了,遗憾的是他曾经对托尼说,他把这里当作家。

史蒂夫在他的床上静静坐了一会儿,直到夜幕缓缓降临。抬起头的时候他看见他的数位板还放在床头,这时候才想起他的推特很久都没有更新了,几个月以来连续不断的事情让他烦心。他为索科威亚协议烦恼,为复仇者内部的分歧烦恼,为巴基烦恼。他没有心情研究身边的人,更没空更新画作。很久以来他第一次觉得根本不清楚自己在抗争什么,以及敌人是谁。如果他要称呼托尼为敌人,又是什么使得他们的关系沦落至此。

还有那些曾经相信英雄的人,把他们对英雄的美好期望寄托出去的普通人。他们在想什么。

 

史蒂夫打开了他的推特,他本想看看媒体在如何报道此事。但他先看到了底下那栏数量惊人的转发提醒。他发现大家都在转发他过去的画,并且在刷一个叫做“Divided We Fall”的标签。他突然想起了铁壳头,他们很久没有聊过天了。他想起自己还欠铁壳头一幅画。他突然很想找个人说话,他想起第一次与铁壳头说话的那个晚上,也是被这样一种强烈的想要倾诉情感的欲望充斥了全身。

 

4-2720:29

铁壳头?

史蒂夫说。

 

4-2721:15

嗨。

铁壳头过了很久才回复。

 

4-2721:16

你最近忙吗?

4-2721:16

挺忙的。

4-2721:17

我也是。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大概不能完成我答应你的那件事了,就是画一张美国队长和钢铁侠在一起的图。

 

铁壳头稍微沉默了一会儿。

 

4-2721:20

所以你也认为现在发生的那些事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你认为他们之间以及所有英雄之间的分歧已经不可避免了吗?

4-2721:23

我只是心情比较乱,这不是利于创作的情绪。

 

铁壳头不再说话了。

 

4-2721:55

铁壳头?你说你喜欢美国队长和钢铁侠在一起,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4-2722:00

告诉你有什么意义吗?

4-2722:00

我需要找回我对他们的信心。

 

4-2722:37

我想是因为,我以为他们总在把彼此变成更好的人。但现在看来情况未必是这样吧。两个个性太不一样又太不愿意放下自我的人凑在一起,好的时候会相互引导,但不好的时候会爆炸。

4-2722:41

我觉得更多是因为理念问题。

4-2722:42

那么一个人的世界观和个性又怎么能分开来讲呢?

4-2722:43

你听上去比我更没有信心。

4-2722:45

我不知道。老实说我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以前我以为他们会结婚哈哈哈。因为说句老实话,他们真的很配啊?

铁壳头没有用他喜欢的:)表情,史蒂夫不能分辨他在跟他开玩笑还是在讽刺。

 

然后铁壳头又开始说话了。

4-2722:55

史塔克是个很糟糕的人,也许看起来不是,但其实就是。会被过去所折磨,会被情绪所左右。唯一有用的就是那点聪明才智,但一个不小心还会把全人类往沟里带。你看到的别人描绘的未来都是一片大好,但只有你自己去试探的时候才会知道,未来仅仅是一片黑暗而已。你有一盏灯,如果你照亮了好的东西,那恭喜你成了伟人。但如果你不小心释放了怪物,那你就是罪人。所以史塔克总是毁誉参半,他需要一个来自过去的人去指导他。同样地,他太天马行空,就需要一个注重计划的人去拉着他。他只在乎实际结果,就需要一个在乎理想信念的人去提醒他。总之就是史塔克挺糟糕的,但是罗杰斯能让他变得更好。

所以我以为罗杰斯跟他挺配的,谁知道后来这俩人这么玩儿。大概就是我想太多了吧。

 

史蒂夫握着那手机,直到屏幕自动熄灭之后又把它按亮,这样反复了好多次。他盯着铁壳头那段话,直到好像有点不认识那些字母。他在脑内加工了铁壳头的话,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理解,然后他觉得一股情感气流冲上了他的脑门。他冲出门去,没有拿盾牌,甚至连外套也没有拿。

我只是再也不能失去了。他想。

 

 

托尼也没有穿外套,但怀里雪白的小猫能让他暖和些。翅膀头不再回复他的留言了,也许那意味着他并不认可。托尼应该对此习以为常,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史蒂夫从未认可过他。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该不该跟史蒂夫说话了。至于为什么忍不住去回复了史蒂夫的私信,那大概该怪他还是难以控制自己那些该死的情绪,以及他绝望到近乎可笑的爱情。他嘲讽并践踏它,仿佛那样就有助于自己尽快忘却这一切。纽约已经不再是灯红酒绿的不夜城,还没到午夜的时候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了。每个人都人心惶惶,战争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爆发。也只有在这时候他还敢出门,而他想去的地方只有这里,一个坐落于纽约郊外的废弃农场。他想起以前在一个类似的地方,他还与史蒂夫同床共枕。那是战前用于调整的最后一个夜晚,本应该抓紧时间休息,但托尼闭着眼睛想了很多事情,而每一件都让他感到自责与空虚。他想起白天与史蒂夫砍柴时的谈话,想起他对和平的急切渴望与他无法挽回的过错。他突然觉得很寂寞,然后向旁边一侧伸出了手。没有期待会握到什么东西,那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

史蒂夫握住了它,他也没说什么。至今托尼不知道史蒂夫是有意的,还是那仅仅是他睡梦中无意识的动作。只是那些从史蒂夫掌心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温度驱散了那空虚感,让托尼突然觉得自己被前所未有地填补。他回握史蒂夫的手,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铁壳头。”史蒂夫轻轻地说。

“翅膀头。”托尼把小猫放走,直视史蒂夫的眼睛,然后又移开了视线,“铁壳头是我的账号,用来记录这些花草的生长过程,以及给这些猫拍些照片。它叫雪球,”托尼指着刚才被他放走的那只猫,然后又指了指其他的,“以及蘑菇,阳光,斑点,桃子。”

史蒂夫想起与铁壳头的那次对话,他说他要去喂猫了,然后史蒂夫来到大厦,没有找到托尼。他想起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的复仇者大厦,他又看见坐在一堆猫中间的托尼,他觉得对方真的很寂寞。

“但是他说话风格不像你。”于是史蒂夫拉近他们的距离,坐在托尼身边,坐得如此随意,让人想象不到下午见面的时候他们还那么紧绷。

“我有意地夸张了一些,果然把你糊弄过去了。尤其是恭维你的那部分,是不是很有迷惑效果。”

“也就是说你不是真的喜欢我的画。”

托尼停了一会儿:“不,我确实喜欢。它们真的很有神韵,哪怕有一张根本没露出人脸。”

“我偷懒了。”史蒂夫顿了顿,“因为我画不好你的眼睛。”他坦白道。

“现在你能画好吗?”托尼看着他,“带着复杂的感情去画每一个人,还能画好吗?”

“我相信那些感情没有那么复杂。这些分歧可以解决,用很温和的方式。”

“可是我不相信。”托尼回过头去,“有时候我希望,自己只是个铲屎官而已,坐在这里喂喂猫,发发推特。就像你以为的那个铁壳头一样。”

“我以为的吗?”史蒂夫呼出一口气,“我以为他是个普通人,相信美好的生活与英雄。”

“你觉得他现在还相信吗?”托尼望着远处说。

“我只知道他还保留着我的权限。当我踏进大厦的时候,星期五还愿意告诉我他的行踪。我愿意相信他还相信。”

“权限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能说明。我知道你带着怎样的心态才没有取消权限,就如同我……没有把翅膀头那个画着复仇者标志的头像换下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这一点。”

托尼能说什么呢,这个事实几乎是撑着他走到现在还没彻底绝望的唯一支柱了。

 

“这说明我们还来得及挽回一切。”史蒂夫握住托尼的手,他的体温就像一年前的那个晚上一样,“我们可以解决这些,一起。不用流血,不用冲突,不用做那些……毫无必要又很难做到的事情。我觉得铁壳头说得很对,史塔克确实挺需要罗杰斯的,而罗杰斯也需要史塔克。所以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找一个解决方案,一定要让这段关系爆炸开来?”

“史蒂夫……”

“我知道你很孤独,而我也一样,我曾经一个人在冰里躺了足足七十年,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失去了一切,而现在我不想再失去自己的队友,以及你。那对你我来说都太残忍。”

 

“可这些不能解决任何事情。解决,明白吗,我需要解决方案,而不是情感倾诉。”托尼打断了史蒂夫的话,抽回手站了起来。

“先把情感这关迈过去,自然就会有解决方案。”史蒂夫也跟着站了起来,双手按住托尼的肩膀。唯一的光源是月亮清冷的光芒,但在加入纯粹的真诚之后它显得无比明亮,存在于史蒂夫的眼睛里,“相信我。铁壳头。”

 

托尼迎接了史蒂夫的拥抱。在午夜的月光下他难以分辨那动作中究竟包含哪种感情,到底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是每种都有一点混合在一起,还是已经超脱了所有的这些。

他想起一年前的这时候,史蒂夫对他说:“一起。”

托尼总是觉得自己更冲动一些,做事情任性惯了,很多时候不会把后果考虑得极为周全,还不喜欢任何计划。但现在他觉得好像史蒂夫才是更感性的那一个,就如同他说那句“一起”的时候,他也不会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他总是先给托尼情感支持,然后他们一起解决问题,只是这次给的似乎过多了,而他们应该发展到这个程度吗。

 

“那么你还是会给我画那幅画。”

“是的。我答应的事情不会反悔。”就像他曾经说过“一起”,他也不会忘却。

“其实是我先给自己注册的用户名,叫铁壳头。后来我灵机一动,故意给你起了一个看上去跟我很配的名字。”

“确实很配。”史蒂夫轻轻地说,然后又重复了一遍,“翅膀头和铁壳头。确实很配。”

 

 

【END】

 

【尾声】

民众所担心的超级英雄内战并没有打响。后来美国队长与钢铁侠找到了几乎完美的解决方案,他们成立了管理小组与基金会,独立于政府之外,自主管理复仇者团队并做出一切赔偿。这个模式最初运行的时候还有一些漏洞,还要感谢老对手九头蛇及时作死,让所有人都摒弃前嫌共同抗敌,并最终接受了这个模式。

以及,翅膀头完成了那幅画,并且和铁壳头一起把它挂在他们的共同的卧室里,一挂就是好几十年。画面上两个男人在拥抱着,一堆小猫好奇地看着他们。

 

 

【Free Talk】

我看着我这篇文,难以想象我一开始的脑洞是:“铁罐给队长安利盾铁,队长吃了安利,于是搞到了铁罐。”这样的画风。一下笔就不知道自己最后能跑到哪儿去orz

结局就是内战所有平行宇宙里最完美的那个:不能不管,要管就自己管。既没有限制自由,又不会完全失去管制,怎么听都很完美,为什么有些宇宙你们就是想不到呢!两个笨蛋!戳你鼻子!弹你额头!

我从小就有英雄情结,我喜欢过很多关于英雄的故事,在我眼里他们总是特别寂寞的。在内战的故事中尤其如此,盾铁不仅是英雄,还被添加了派系首领这样的身份。本来就扛着世界的重量,再添上自己的派系带来的压力,我相信在那些夜不能寐的晚上,他们会想起彼此的吧。会怀念曾经在一起的时候,有些事情可以不用一个人扛。

啊我在胡说什么啦!

 

感谢ssdy307太太和她的作品《在某个地方》,让我想写这样一个故事。

以及奠定了我心中的盾铁的经典作品《内战:战争之殇》。

下次再见~

 

G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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